她只是用一种冰冷彻骨的眼神回敬了沈媚儿，那眼神里没有愤怒，只有一种源自骨子里的、属于世家嫡女的骄傲与鄙夷。她一言不发，只是拉起我的手腕，转身便走，声音清冷地仿佛不带一丝人间烟火：“熙春，我们走。无需同一个不三不四的人在此虚耗光阴。”

“不三不四？”这四个字仿佛一根针，精准地刺破了沈媚儿伪装出来的娇媚。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刺耳，像被踩了尾巴的猫，“林婉晴，你给我站住！你就是这么当大小姐的？你娘亲柳氏，难道就没有教过你何为尊卑，何为规矩吗？”

那是我第一次，也是唯一一次，见到大小姐展现出如此不容置喙的强硬。她停下脚步，缓缓回过头，乌黑的眼眸里寒光凛冽，如深冬的湖面，映着沈媚儿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。“我娘亲教我的规矩，是对‘人’言。至于你……”她微微顿了顿，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、冰冷的弧度，“还不配。”

说完，她再也没有多看沈媚儿一眼，拉着我，头也不回地，径直朝着大夫人的“静安堂”走去。那挺直的背影，像一株在寒风中绝不弯折的翠竹，带着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。

那一天，静安堂内的空气，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，让人每一次呼吸都觉得沉重无比。大小姐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复述给柳氏听，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，投进柳氏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。柳氏的脸色随着婉晴的叙述，一分分地沉了下去，最后变得如窗外的天色一般阴郁。她端着茶杯的手，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，青花瓷的杯盖与杯沿一次次地碰撞，发出一连串清脆而急促的“叮当”声，泄露了她内心早已翻江倒海的情绪。

“欺人太甚！”终于，她重重地将茶杯顿在手边的紫檀木几案上，茶水泼洒出来，在光洁的漆面上留下了一滩深色的水渍。

可是，再气，再恨，又能如何？那个女人，是老爷林世宏亲自领进门的。府里私下早就传遍了，说是老爷在外地谈一笔极重要的丝绸生意时，在酒宴上遇到的。不知那个女人使了什么狐媚手段，竟将精明了一辈子的老爷迷得神魂颠倒，像被灌了什么***汤一般，对她千依百顺，言听计从，甚至为了她，第一次在下人面前对相濡以沫二十载的柳氏红了脸，甩了袖子。

柳氏最终选择了隐忍，她用世家主母的风度与理智，压下了心头所有的屈辱与怒火。然而，她的退让，换来的却是沈媚儿更加肆无忌惮的得寸进尺。

她仗着老爷那份几乎毫无底线的宠爱，在这座等级森严的府邸里，如同一只横行的螃蟹，搅得人人自危。今天，她嫌弃大厨房送去的菜色油腻，不合她的胃口，将一桌子精心烹制的菜肴尽数掀翻在地；明天，她又指着院里一个正在修剪花枝的老花匠，说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冲撞了她，硬是逼着管家将那在林家做了几十年的老人赶出了府。更令人发指的是，她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向老爷提出，要当“平妻”。

平妻，那意味着什么？意味着她沈媚儿，要与正头娘子柳氏平起平坐，共同执掌这林家的内宅。这已经不是挑衅了，这是***裸地要将柳氏的脸面，将柳家几代书香门第的清誉，狠狠地按在地上，再用脚碾上几圈。

“我沈家虽然算不得什么簪缨世家，但在江南一带，也是有头有脸的商贾大户。我爹和我那个做官的兄长，在官面上都有不少人脉。世宏，我沈媚儿冰清玉洁地嫁给你，可不是来给你当一个任人差遣、见不得光的妾室的！”我曾有一次去书房给大公子送汤，无意中听到她在里面对老爷这般哭诉，声音里带着委屈，更带着一种精明

расчет的威胁。

小说《熙春丫鬟熙春》 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