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轮回簿上落下名字，藏在角落那一页，不惊不显。

孟婆红着眼拦下我。

“娘娘，您真要走？阎君他只是被旧情蒙了心，一时迷惑。”

“还有小殿下，他本性不坏，只是一时被带偏了……”

“他们总有一日会明白您的好。”

我静静听着，未辩未怨，只朝她轻轻一笑：

“他们要我救人，我救了。”

“该还的，还了。该走的，也该走了。”

七日后入轮回的事，我没告诉任何人，也拜托孟婆为我保守秘密。

谢景淮不知，***安也不知。

他们正忙着哄宋晚开心，像是要弥补千百年未见的空缺。

直到傍晚，有鬼差前来传话：

“阎君点名，请阎后赴宴，庆祝宋晚姑娘重塑肉身。”

我怔了一瞬，还是起身换了身干净衣裳，去了。

宋晚倚靠在谢景淮怀里，声音柔柔的唤我：

“扶怜，坐吧，我敬你一杯。”

“这些年，多亏你照顾我的夫君儿子，你一个人撑着，辛苦了。”

她语气自然，像是在感激一个尽职的仆人。

我指尖一抖，眼前模糊成一片光影。

可明明，谢景淮是我亲手挑帘迎进殿的夫君。

他当年为了娶我，不惜跪在佛前三千昼夜。

***安，是我耗尽莲力，一手从黄泉尽头唤回、亲自养大的孩子。

如今，她一句“我的夫君儿子”，就把我这千年的身份，一笔抹成了替身。

见我怔愣着没反应。

谢景淮皱了皱眉，语气里带了点不耐：

“扶怜，不过是一杯酒。”

“晚晚说的也没错，她都这样低声下气的敬你了，你还想她怎么做？”

我努力抑制着鼻尖酸涩，轻声道：

“我喝不了。”

我原本是佛前净莲，身带佛性，百毒不侵。

当年为了救***安，***日剜心取血，逐渐寒毒入心。

为了谢景淮父子俩，我又停留在这潮湿阴冷的地府千年。

从那以后，酒一入喉，心口就像被针扎，活剐一样疼。

谢景淮知道。

曾经，他替我寻遍灵丹妙药，只为护我心口这点旧伤。

那时他说：“扶怜，这世上若你疼，我便不安。”

可如今，他却坐在宋晚身边，盯着我迟迟未饮的动作，眉头紧皱。

“扶怜，这盏酒不喝，不合礼数。”

见我迟迟不动，宋晚红了眼睛，哽咽道：“扶怜姑娘迟迟不肯喝我敬的酒，是怨我不该回来吗？”

坐在她身旁的***安将酒盏往桌上一磕，冷冷出声：

“那些加了情药的酒，你不是喝得挺顺的？”

“怎么现在，我娘亲敬你的酒，你就喝不下了？”

一瞬间，整座殿都安静了。

我没回头，只是脊背都僵硬起来。

记得***安小时候，发高烧不退，躺在我怀里，眼睛睁不开，还一口一个“娘亲”。

“娘亲，等我长大，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。”

是他亲口说的。

只是现在我才恍然。

那句“保护你”，原来是保护他真正的娘亲，不是我。

接着，有人讥笑：“是啊，没阴兵伺候，她怕是酒也咽不下去。”

“那可不是普通男人，得是成群结队的阴兵才行，咱们阎后娘娘胃口大着呢！”

“要我说啊，这哪是什么观音座下的莲花，分明是勾栏院里出来的——”

席间顿时爆发出一阵暧昧的哄笑。

笑声一圈圈蔓延开来，连侍奉的鬼差都看出了热闹。

我手指发紧，指节泛白，仍是把那盏酒一口饮了。

酒下肚，心口仿佛被烧穿，疼得五脏都抽起来。

我努力站直，眼前却已经发黑。

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，仿佛看见谢景淮冲我跑过来的身影。

他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，像是焦急，又像是犹豫。

只是眼前模糊，又仿佛，是我看错了。

小说《黄泉无归路，人间已别离》 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