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座城市很大。大到能藏住一个丈夫。

我推着购物车，停在生鲜区。冷气开得足，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旁边巨大的电子屏在放广告。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。周泽。他对着镜头笑，露出一口白牙，手里举着新款饮料，青春洋溢。屏幕的光打在他脸上，连毛孔都看不见。

我低头看购物车。一袋打折苹果，两盒酸奶，还有一把蔫了的青菜。我的手指冻得有点僵。广告词挺响：“活力每一天！”周泽的声音透过音响嗡嗡地回荡在超市上空。

“廖昀？是你吗？”

我回头。是隔壁部门的王姐。她手里拎着盒进口牛排，眼睛在我和周泽的广告牌之间来回扫，带着点探究。“你也来买菜啊？”她笑眯眯的。

“嗯。”我把一缕掉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，也笑，“家里没菜了。”

“一个人啊？”王姐像是随口一问。

“嗯。”我答得很快，“一个人自在。”

王姐点点头，目光又飘向广告牌。“哎，你看周泽，最近是真火啊，哪哪儿都是他。我女儿迷他迷得不行，房间里贴满海报。也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个姑娘。”

我心口有点闷，像是被那口冷气噎住了。“是啊，挺火的。”我推着车往前走，“王姐你先逛，我去那边看看。”

“行，回聊啊！”王姐的声音还在后面。

我拐进调料区。货架很高，挡住了外面的光线和人声。世界安静下来。**在冰凉的铁架上，长长地、无声地吐出一口气。口袋里手机震了一下。

我掏出来看。屏幕亮起，是一条信息。

周泽：【今晚回来。】

只有四个字。像他这个人一样，干脆利落，不带多余情绪。

我看着那四个字，看了很久。超市的背景音乐换了一首，更吵了。我把手机塞回口袋，推着车去结账。刷条形码的时候，收银小妹一边麻利地装袋，一边偷瞄旁边小电视里正在播放的娱乐新闻。

“哇！周泽！他今天这身造型绝了！”她小声惊呼，脸有点红。

屏幕上，周泽被一群记者围着，闪光灯噼里啪啦闪成一片。他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，微微侧着头，表情是惯有的疏离礼貌，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弧度，完美得像橱窗里的假人。

“听说他这次拿了国际电影节的提名？真牛！”收银小妹一边扫码一边感叹，语气里全是崇拜。

我递过去一张一百块。“嗯，是挺牛的。”声音平平。

拎着购物袋走出超市，热浪扑面而来，像挨了一记闷拳。下午的阳光白晃晃地刺眼。我眯着眼，走向公交站。广告牌上，周泽的笑容依旧灿烂，俯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。没人知道，这个被无数人挂在嘴边、捧在心尖上的男人，法律意义上的妻子，此刻正挤在晚高峰的公交车里，闻着汗味和食物的混合气味，计算着下个月的房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