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风卷着落花，掠过青瓦红墙时，苏软软在巷口瞧见了那个孩子。他穿着裁得不合身的墨色劲装，发上银冠却晃得刺眼，像只被雨打湿翅膀的幼雀，孤零零蜷在石狮子旁。苏软软心尖猛地一揪，她自小没了双亲，见不得这样无家可归的小可怜，当下便蹲下身，软声道：“小公子，你……”

话没说完，那孩子抬眸，眼尾泛红，像是刚哭过，却强撑着别过脸：“要你管！”可攥着衣角的手，却泄露了他的不安。

苏软软哑然失笑，这别扭劲儿，倒像极了她养的那只炸毛狸花猫。她也不恼，从袖中摸出块桂花糖糕：“我叫苏软软，住前头绣坊，这糖糕给你，别饿着呀。”

孩子睨她一眼，到底没忍住，一口咬下半块糕，腮帮鼓得像小仓鼠：“这糕，也就勉强能吃。”

自此，这孩子成了绣坊常客。苏软软才知他叫容晏，问他家在哪，他总别过脸哼道：“无父无母，要你管！”可每当她给邻里孩童分糖时，容晏就会攥着她衣角，眼神暗得像藏了星子：“我、我也想要。”

夜里，苏软软常抱着容晏睡。他身量小，像团暖呼呼的糯米团，窝在她颈边，呼吸轻得像羽毛。可每到五更天，她总会发现身边空了，容晏像鬼魅般消失，连枕上余温都要不了半刻便散。

直到那夜，雷雨大作。苏软软被雷声惊醒，伸手一摸，身侧空空。她慌了神，赤脚往院外跑，却在廊下撞见令她呼吸停滞的画面。

青石板上，墨色劲装的“孩子”正褪去稚气，身姿抽长得玉树临风，银冠映着雷光，恍若谪仙。他回头时，眼尾红痕未散，却染了三分惑人的艳：“软软，我……”

苏软软喉间发紧，指尖都在颤。原来这些日子，她抱在怀里的“孩子”，夜里竟会变成这样的少年郎？

容晏几步上前，扣住她手腕，掌心烫得惊人：“我中了蛊，白日是稚童，夜里化成人。我怕你惧我，不是刻意隐瞒”

雨丝斜斜泼在二人身上，苏软软却觉浑身发烫。她仰头望着他，惊雷劈开云层时，她看清他眼尾那颗红痣，像落在雪上的红梅：“我不怕，可你为何信我？”

容晏垂眸，指腹摩挲她腕间红绳，那是她今早才编的，给他求平安的：“自你塞给我第一块糖糕，我便信了。这世上，再没谁像你这般，把我当个活人疼。”

自那夜后，苏软软再看容晏，目光总带了层柔光。白日里，她教他描红，他握着笔杆的手总往她手边凑，墨汁蹭得她袖口黑团团的；夜里，他化了身量，便缠着她讲绣坊趣事，说外头的江湖传闻，末了总将她往怀里拢：“软软，这样才暖和。”

可安稳日子没过多久，麻烦来了。

那日，苏软软去集市采买丝线，回时却见容晏被个穿水粉色襦裙的女子拉着，那女子眼尾斜斜上挑，正拿帕子给他擦脸：“晏哥儿，这市井之地脏，跟姐姐回府里，有新的糖糕呢。”

容晏挣不脱，急得眼尾泛红：“我不跟你走！姜姨娘，你莫要缠着我！”

苏软软心尖猛地一刺，姜姨娘？这是王府里的人？她快步上前，将容晏护在身后：“这位娘子，容晏是我弟弟，不劳你费心。”

姜姨娘上下打量她，嘴角噙着笑，眼神却像淬了冰：“苏姑娘是吧？晏哥儿是王府世子，哪能长居你这绣坊？老夫人念着他，派我来接呢。”

苏软软攥紧容晏的手，指尖都泛白。她早该想到，他这般模样，怎会无父无母？可听他被称作“世子”，心口还是像压了块青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