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1）

我像个潜伏的刺客，蜷在沸腾的人群缝隙里。

汗水浸透后背。

视线如钩，死死钉在顾晏舟臂弯间——那只雪白矜贵、通体散发着“摸我暴富”金光的柯尔鸭。

元宝。

我的八十万。我爹妈的命。

金有财那蠢货搞来的舞狮队正在大堂中央癫狂腾挪，锣铙钹镲炸得人耳膜生疼，红绸碎屑雪片般纷扬。完美地搅浑了这潭水。

保安筑起的人墙被冲开了一道裂隙。

天赐良机！

我如离弦之箭，矮身钻过警戒线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。

三米、两米、一米……近了！

顾晏舟那张冰山脸近在咫尺，他下意识将元宝往怀里紧了紧。

就是现在！我猛地探手，目标——那梦寐以求的右翅膀！

指尖即将触碰到绒毛的瞬间，我瞳孔骤缩。

元宝今天没穿往常那套定制小礼服。

它身上套着一件……闪烁着冷冽金属光泽、结构精密、严丝合缝的——

微型防弹护甲？！

操！

顾晏舟这狗男人是有多疯批？！一只鸭子！他居然动用了军工级别的防护？！那护甲如同中世纪骑士的板甲，将元宝的躯干和翅膀根部包裹得密不透风，别说摸，连根针都插不进去！

“嘎。”

元宝歪着脑袋，黑曜石般的眼珠里清晰地倒映出我僵硬的蠢相，仿佛在说：“就这？”

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我的喉咙。

八十万……医院的催缴单……父亲灰败的脸……母亲无力的**……所有画面在我脑中轰然碎裂。

完了。

全完了。

“鸭神！看我！玄科科技愿奉您为至高董事！”金有财还在不远处声嘶力竭地挥舞手臂，像个跳梁小丑。

废物！

就在万念俱灰之际，一道灵光如闪电劈开混沌！

防弹甲能护住羽毛，却护不住痒痒肉！

那份胡编乱造的《元宝习性深度分析报告》里，唯一那条价值千金的真实信息是什么？——元宝左翅第三根羽毛下方三毫米处，有一处极敏感的神经簇，是它的“快乐开关”！

绝境逢生！

我化爪为指，攻势陡变，绕过那碍事的冰冷金属，精准无比地挠上它左翅根部那片最柔软的绒羽深处！

来了！

指腹传来极其细微的颤栗。

元宝浑身一僵，黑豆眼瞬间失焦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、带着气泡音的：“咕……”

下一秒，如同某种精密机关被触发，它那只被牢牢护在甲胄内的右翅膀，遵循着生物本能，倏地张开了一道狭小的缝隙！

就是现在！

我的指尖，承载着我所有的绝望、希望与孤注一掷，如毒蛇出洞，精准地刺入那道缝隙！

碰到了！

温热、柔软、覆盖着极致细密绒毛的翅尖肌肤！

碰到了！！！

【叮——！愚蠢的碳基生物！财运绑定成功！明日双色球头奖序列已下发！记得依法缴纳20%偶然所得税！】

脑海中，那高傲的机械童声如同天籁般炸响！

成了！

老娘成了！！

去他妈的豪门霸总！去他妈的天价医疗费！新时代独立女性就要站起来了！

狂喜如岩浆般冲上头顶，我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那狰狞的弧度。

然而，就在我抬眼的瞬间。

所有表情凝固在脸上。

血液倒流，四肢冰凉。

二楼，环形玻璃幕墙后。

顾晏舟不知何时站在那里。

双手插在西裤口袋，身姿挺拔如松。

他面无表情，深邃的目光穿透喧嚣的人群，如同精准的狙击子弹，牢牢锁定在我身上。

锁定在我那还没来得及收回的、罪恶的指尖。

锁定在我脸上那尚未褪去的、狂喜到近乎扭曲的笑容。

他看到了。

他全都看到了。

我摸到了他的鸭。

也被阎王，盯上了。

我像个被当场抓获的窃贼，指尖还残留着元宝翅膀柔软的触感，以及……八十万彩票的虚拟重量。

顾晏舟的目光隔着喧嚣人群，像两道冰锥扎在我脸上。

他微微侧头，对身旁的助理低声说了句什么。

助理的目光立刻扫向我，点了点头。

完蛋。

这是要秋后算账了。

我僵在原地，大脑飞速运转：现在跪地求饶来得及吗？还是该解释我只是对柯尔鸭的羽毛过敏原有学术研究兴趣？

“林**。”

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吓得我差点跳起来。

顾晏舟不知何时已经走下二楼，站在我面前。元宝在他怀里惬意地蹭了蹭，黑豆眼斜睨着我，仿佛在说“你这凡人演技太差”。

“顾、顾总。”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，“今天的舞狮表演真精彩哈……”

他没接话，目光落在我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：“你对我的鸭子很感兴趣？”

来了来了。

我深吸一口气，准备背诵连夜编好的“鸟类行为学研究”说辞。

“是这样的，顾总，我其实……”

“明天来总裁办报到。”

“……对鸭类羽毛结构有深入……啊？”我猛地抬头，以为自己幻听了。

顾晏舟的表情依旧冷淡，但眼底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玩味：“元宝缺个生活助理。你，”他顿了顿，“很合适。”

我：“？？？”

不是要开除我吗？不是要报警吗？怎么还升职加薪了？

“工资翻三倍。”他补充道，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我洗得发白的衬衫领口，“明天九点，我不喜欢等人。”

说完，他抱着元宝转身离开，留给我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。

元宝从他臂弯里探出脑袋，朝我眨了眨眼。

【愚蠢的碳基生物，好好干。本尊的KPI就靠你了。】

我站在原地，感觉自己像是在坐过山车。

前一秒还在担心要吃牢饭，后一秒就成了霸总爱鸭的专属保姆？

这情节发展是不是有哪里不对？

“林筱筱！”金有财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，一把抓住我的手臂，脸上写满狂热，“你摸到鸭神了？！你真的摸到了！快告诉我，财运是不是已经降临了？”

我看着他激动的样子，突然意识到——我现在是距离“财神”最近的人。

八十万彩票明天才开奖，但眼前明明有座更大的金山。

“金总，”我露出职业假笑，“关于鸭神的习性，我觉得我们需要从长计议……”

翌日清晨，我准时出现在总裁办公室外。

深吸一口气，推门而入。

顾晏舟正坐在办公桌后批阅文件，晨光透过落地窗，在他身上镀了层金边。元宝蹲在他手边的定制软垫上，面前摆着一碟晶莹剔透的……进口葡萄？

【来了来了！本尊的御用梳毛官来了！快，左边翅膀有点痒！】

我嘴角抽搐，强迫自己无视脑内的声音。

“顾总早。”

他抬眸看了我一眼，指了指角落的办公桌：“你的位置。元宝的日程表在电脑里。”

就这？没有入职培训？没有工作交接？

我懵懵地走到那张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办公桌前，打开电脑。屏幕上赫然是《元宝殿下每日行程表》：

7：00-7：30晨间梳毛（重点部位：左翅第三根羽毛下方）

10：00-10：15上午茶（今日菜单：北海道蜜瓜）

15：00-15：20午后**（避开尾羽）

……

这鸭子过得比我精致多了。

“还愣着做什么？”顾晏舟头也不抬，“元宝的晨间梳毛时间到了。”

我认命地拿起一旁镶着碎钻的梳子，走向那位尊贵的“殿下”。

元宝配合地抬起翅膀，黑豆眼里满是期待。

【对对对，就是那里！用力点！你们碳基生物的手艺还不错嘛！】

我一边机械地梳毛，一边用余光偷瞄顾晏舟。

他专注工作的侧脸堪称完美，难怪当年选秀时那么多练习生把他当理想型。

可是……为什么？

为什么偏偏选中我？

是真的看中了我“对鸭子的兴趣”，还是……他发现了什么？

“林筱筱。”

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，吓得我手一抖，梳子差点掉地上。

“今晚有个商业酒会，”他合上文件，目光平静地看着我，“你陪元宝出席。”

我：“？？？”

让我……陪一只鸭子……出席商业酒会？

“顾总，这不太合适吧？我只是个生活助理……”

“三倍加班费。”

“我的意思是，我需要准备什么吗？元宝殿下喜欢什么颜色的领结？”

顾晏舟的唇角似乎弯了一下，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。

“它喜欢你昨天那件外套。”

我愣在原地，如坠冰窟。

昨天那件外套……

是那件被顾晏舟的豪车溅满泥点、让我在雨中痛哭的廉价外套。

他记得。

他什么都记得。

这场莫名其妙的升职，这个离谱的“生活助理”职位，根本不是什么巧合。

我缓缓抬头，对上顾晏舟深邃的眼眸。

他在试探我。

那么，他究竟想知道什么？

是我想偷他的鸭子，还是……我能听见他鸭子的心声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