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岁的夏天,我永远记得那个午后。
我从地里拔完草,抄近路从村口的大槐树下回家。还没走近,就听见几个长舌妇尖着嗓子在说笑。
“哎,你们看见荣英她妈没?今天去挑水,那路走得,两条腿都快拧成麻花了!”
“可不是嘛!生怕那块肉掉出来!我都替她臊得慌!”
“要我说,就是贱皮子,非要拼个带把的,现在好了吧,把自己身子作成这样,活该!”
刻薄的嘲笑声,听得我心里直冒火。
我捏紧了拳头,想冲上去跟她们理论,却看见我妈提着空桶,正好从另一条小路走过来。
她听见了。
她整个人僵在原地,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,嘴唇哆嗦着,提着水桶的手背上青筋暴起。
但她什么也没说,只是低下头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绕开了那群女人,快步往家走。
我追上去,看见她眼圈红了。
那个下午,她没有再出门,我也被她打发去地里继续干活。
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,我心里却一片冰凉。
一想到中午的事,我就来气。
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,自从母亲生了弟弟伤了身子后,村里人总会嘲笑她。
我也打过闹过,可这不是我能制止的了的。
不知过了多久,邻居李婶连滚带爬地从村里跑了过来,离得老远就开始尖叫我的名字。
“荣英!荣英!你快回家看看!你家出大事了!”
她的声音凄厉,带着哭腔,划破了午后的宁静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,丢下手里的草,疯了一样往家的方向跑。
还没到家门口,就看见我家院子外围了一圈人,个个神情惊恐,指指点点地小声议论着。
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从院子里飘出来,闻得我一阵反胃。
我拨开人群,冲进院子。
我看见了妈妈。她躺在卧室的床上,身下一片刺目的红。
那红色,从她身下蔓延开,浸透了草席,滴滴答答地落在黄土地面上。她的身边,放着一把还在滴血的剪刀,和一个装着红糖水的搪瓷碗。
我呆呆地站在门口,大脑一片空白。我突然想起什么,心脏猛地一缩。
弟弟呢?那个总是爱说“姐姐抱”的弟弟呢?
“弟弟!”
我疯了一样,在混乱的人群中四处寻找。
最后,我在后院那片黄土地上找到了他。
他小小的身体蜷缩着,一动不动。他的后脑勺下面,慢慢渗出了一小滩暗红色的血。
人群中爆发出更尖锐的叫声,我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。
我就那么站着,看着救护车呼啸而来,又呼啸而去。
医院里,手术室门上那盏红色的灯,像一只噬人的眼睛。它亮了很久,很久……
最后,一个医生走了出来,摘下口罩,对着闻讯赶来的大伯娘,疲惫地摇了摇头。
就这样,一天之内,我再也没有妈妈和弟弟了。
爸爸是第二天下午回来的。
他常年开着那辆破旧的货车在外面跑长途,一个月也难得回家一次。大伯打去电话时,他正在几百公里外的省城卸货。
车子在院门口停下,车门打开,一个男人走了下来。
我几乎没认出他。
那个在我印象里总是黑发浓密,身板挺直的男人,只是一夜未见,头发就白了一半,像被霜打过的草。
背也佝偻了下去,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垮了。
他看到我,嘴唇哆嗦着,眼里布满了血丝,想说什么,张了张嘴,喉咙里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。
那一刻,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:爸爸也修仙了吗?不然怎么会有一夜白头这种事。
妈妈和弟弟的葬礼办得极其简单,因为家里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。
几口薄皮棺材,几挂鞭炮,就是全部了。
大伯娘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,眼泪滴在我的头发上。
她一遍遍地跟我说:“荣英,这不怪你,谁也不怪。”
后来我从大人们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了真相。
妈妈是大出血死的,弟弟是为了跑出去找人救妈妈,情急之下,从二楼那个还没装好护栏的楼梯口摔了下去,后脑勺先着的地。
谁也没错。
那时候我还在地里干活,爸爸还在外面为了生计奔波。
我们都没有错。
可是,我的家,就这么没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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