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葬那天,家里来了很多亲戚。大人们在院子里搭起的棚子下忙活,流水席的油烟味呛得人喘不过气。大姨眼睛红肿,让我进屋去给***遗像前拿点纸钱。
我推开那扇熟悉的房门,屋子里空荡荡的,还残留着妈妈身上淡淡的皂角香。
我翻箱倒柜,也没找到。
我下意识地张开嘴,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喊:“妈,纸钱在哪里啊?”
声音在房间里轻轻回荡,没有人回答。
再也不会有人回答我了。
那一瞬间,积攒了许久的悲伤和恐惧,像决堤的洪水,哗的一下冲垮了我。
我蹲在地上,哭得撕心裂肺。
从那天起,爸爸不再外出跑车了。他把那辆承载着一家人生计的货车卖了,在家里附近找了个打零工的活,整天沉默地出,沉默地归。
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,一天也说不了三句话。
饭桌上,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,单调又刺耳。
晚上,他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,一坐就是大半夜,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,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,像他无声的叹息。
我那时太小,不明白一个男人在一天之内失去妻子和儿子的痛苦。
我只觉得,这个家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的。
如果他不出门跑车,如果他能多陪陪妈妈,妈妈是不是就不会走上绝路?
我把所有的怨恨,都堆在了他身上。
我和我的父亲,成了住在同一个屋子里的,最熟悉的陌生人。
十六岁,我考上了县城的高中,开始住校,一个月才回家一次。
那个家对我来说……与其说是家,不如说是一个冰冷的旅馆。
每次我回去,父亲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。
但他会算好我回家的日子,提前把我的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,床单被褥都晒得有太阳的味道。
他会笨拙地去菜市场买我爱吃的五花肉,在厨房里忙活半天,给我做一盘红烧肉。
但他总是掌握不好火候和调料,烧出来的肉,不是太咸就是太淡。
“咸了。”有一次,我只吃了一口,就放下了筷子,冷冷地评价。
他嘴唇动了动,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局促,想说什么,最后只是默默地把那盘肉端到了自己面前,就着糙米饭,一口一口地,全都吃掉了。
看着他佝偻的、被太阳晒得发黑的背影,我心里没有丝毫心疼,只有一种快意的冷漠。
那年春天,我在一本旧杂志的末页,看到了一个笔友征集的地址。地址很模糊,只写着“寄给远方,总有人会收到”。
鬼使神差地,我写了第一封信。
我不知道该寄给谁,也不知道会寄到哪里去。
我只是想找一个安全的树洞,把心里的苦闷和压抑全都倒出去。
我在信里写了***死,弟弟的死,还有一个沉默得像不存在一样的父亲。
我在信的结尾写道:“我恨他,是他毁了我的家,毁了我的一切。”
我以为这封信会像一颗石子投入大海,不会有任何回音。
没想到,半个月后,班主任递给我一封信。
信封是牛皮纸的,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,像是小孩子写的,透着一股笨拙。
寄信地址很模糊,只写着“远方”。
我紧张地拆开信,信纸很薄,只有短短几句话。
“孩子,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。你还年轻,人总要向前看。你爸爸,他也许……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爱你。”
落款是:一个愿意听你说话的人。
那笨拙的字迹,和质朴的话语,像一道微弱的光,突然照进了我黑暗、逼仄的世界。我把信纸紧紧攥在手心,眼泪掉了下来。
从那以后,我开始频繁地和他通信。
我叫他“远方先生”。
我把我所有的心事都告诉他,我的学习压力,我和同学的矛盾,我对未来的迷茫,还有我对父亲日积月累的怨恨。
他总能用最简单的话,给我最温暖的安慰。
他的信,成了我灰色青春里唯一的一抹色彩,支撑着我走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时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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